你们进过世界杯吗？

国庆节当天，米卢发布了自己在大连隔离的照片。时隔多年，这位中国球迷的老朋友，再度踏上了这个已经将他封神的土地。

隔离解除后的第一天，米卢就与一众曾经的弟子相见。久未露面的孙继海，见到老师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真不相信你还活着……”

这是一句孙继海式的打趣，也是一句对于时间的感慨。

随后，这位昔日的足坛英雄，和他的英雄一般的弟子们，和当年一样，换上了红色的队服，在略显简陋的更衣室里，准备着一场热身赛。

和20年前一样，老米高喊着防守和组织，并让弟子们做好热身，谁知范大将军突然蹦出一句话，上海式的腔调惹得人们哄堂大笑：

“不能热身了， 热完身就没力气踢球啦……”

他们把这笑容延续到了比赛的合影中，每一个看到这张照片的老球迷，几乎都是带着微笑的说出这些人的名字：

范志毅、安琦、米卢、宿茂臻、江津、孙继海、祁宏、申思、肇俊哲、马明宇、曲波、区楚良。

照片中，有些人扎根青训，有些人享受着名宿的光环，有些人为足球奔波。

有些人，进过监狱。

照片外，有些人正带队在中超挣扎；有些人经历了人生的波峰波谷；有些人归隐家庭。

有些人，已经离开。

廿年过去，他们的面容似乎未曾改变，只是脸上的皱纹诉说着中国足球那份唯一的情怀。

1 骗子

这份情怀本不属于米卢，因为21年前，曾有一位球迷当着中央电视台的镜头，大声喊出了一句当时许多球迷的心里话：

“米卢是个骗子！！！”

那是一场世界杯预选赛外围赛，国足坐镇主场西安，对阵鱼腩弱旅马尔代夫。

比赛开始前，看台上球迷山呼海啸，场内更是有以那英为首的明星奉献表演。

最终，比赛以中国队的胜利而告终，但球迷觉得胸中憋闷这一口咽不下的气，因为那场比赛的比分是：

“10-1！”

当马尔代夫进球的时候，陕西体育场里爆发出来了极其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有对这支弱小球队的鼓励，但更是对中国男足的嘲讽。

这场比赛，就像是这次整个系列赛的缩影，中国队赢下了每场比赛，但每场比赛都不让球迷感到满意——打印尼，一度0-1落后；客场对阵马代，更是只进了一个球；打柬埔寨，又被这小破队干进了一个……

最终，中国球迷们受不了了，在主场的看台上给客队加油，在比赛结束后高喊：

“米卢下课，米卢下课！”

米卢虽然不懂汉语，但执教一年多的时间，还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名字的读音，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头好奇地问翻译：

“他们在喊我什么？”

“他们……让你下课……”

听罢，慵懒的塞尔维亚人耸了耸肩，乐观的说：“我就当他们在喊米卢加油吧！”

可米卢的这份乐观，在时任足协领导的眼中变成了懈怠，面对舆论的倒戈，他们在出征十强赛之前，找米卢来了一次摊牌式的谈话。

负责谈话的南勇，把3个方面，一共30多条问题一股脑地抛给了东欧老头。一开始，米卢的脸上还保持着微笑，一边听，一边记，可听着听着，米卢的微笑消失了，面露不悦，又由不悦转为激动。

在南勇讲完后，米卢直接来了一个灵魂拷问：

“你们给我列了这么多问题，你们总讲我的失误，可是……”

“你们进过世界杯吗？”

2 难看

2002年，从日韩世界杯赛场归来，迎接米卢和国足的，不全是鲜花。

据说，某些领导在看完了国足在世界杯的三场比赛之后，给出了两个字的评语：

“难看！”

还没等米卢喘口气，根据领导评语所召开的反思总结大会一个接着一个袭来。

2002年7月4日，米卢参加了国家队内部的总结会。在领队朱和元发言期间，乐观的米卢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在最后谈到了中国教练的问题：

“中国的教练，与世界教练交流的太少……”

这是韩日世界杯后，那次声势浩大的足球大反思中，有记载的唯一一次有米卢参加的总结大会。

此后的反思，跟米卢的关系已经不大，因为讨论来讨论去，上头已经给这位带领国足创造历史的教练的命运定下了一个总基调：

“米卢先生有三个优点，一是提高了国脚的自信，二是提出了”态度决定一切“，三是不以名气来用人。”

“但米卢先生也有两个缺点，一是与中方教练组沟通不足，二是对国足的整体性计划不强。”

因此，对于米卢的历史地位，当时体育部门的领导下的定义是：

“三七开。”

在这样的基调下，用阎世铎的话来说，大家一致认为，当初中国足协决定聘请米卢是正确的选择，米卢完成了合同规定的任务，带领中国队打进世界杯。

“我们应该感谢米卢，但不能继续聘任米卢。”

2002年7月27日，当时的足协领导们为米卢举行了告别宴。宴席上，米卢往日那乐观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在告别致辞中，米卢动情的说：

“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中国人非常友好，他们热爱足球，热爱国家队，也热爱我。”

“中国人喜欢足球，才需要足球的胜利，这一点我非常理解。但是……”

“对足球，要有宽容！”

说完，米卢掩面而泣。

第二天，米卢离开了中国，而他的快乐足球也随之告别了中国。因为就在米卢离开之前，体育部门公布了针对足球的工作方针：

“加强思想教育，重启三从一大，借鉴外国经验，从本国实情出发……”

3 顶流

在某音上，米卢此次回归的视频，数据最高的是孙继海发的VLOG——88.1万点赞，5.4万评论，2.2万收藏。点赞第三高的评论这样写到：

“当年被喷的惨无人道，20年后一看。原来当时喷的是中国足球的巅峰。”

没错，20年前，他们是国足的巅峰，20年后，他们依旧是国足的顶流。

去年，范志毅登上了某脱口秀节目，用他那独特的上海口音，狂吐中国足球和篮球。

“你周琦什么的都在打中锋，在家门口都打成这样，脸都不要了。”

“就该让你拿着篮球到足球场上去，篮球场才多大，让足球场上那帮球迷来说说你试试。”

“足球那帮球迷是真骂，骂得我到现在耳朵都背啊！”

这段吐槽，一度被网友誉为该节目开播以来最成功的表演，而在某弹幕网站上，范志毅当年吐槽国足1-5输给泰国的视频，更是被无数年轻人奉为“足球圣经”。再往前几年，范大将军还曾参加过《跑男》等高流量综艺。

说实话，当时看到范志毅与鹿晗一同做游戏的时候，总感觉有些莫名的心酸。

这心酸并不为范志毅，而是为国足——综艺顶流鹿晗，1990年出生；国足顶流范志毅，1969年出生。

这是一代人的差距。

当然，顶流不只是范志毅，孙继海在曼城的救球，李玮锋对日本的锁喉，杨晨在德国的进球，这些都是各类自媒体、视频号的常备食材，常发常新，常发常看。

带着这样的情怀，再看20年前的那三场比赛，再看对阵顶峰巴西的国足，即使是如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和罗伯特-卡洛斯的压迫，国足也能抽出机会咬一口世界冠军，肇俊哲的门框，曲波的单刀，徐云龙的人球分过……

还有米卢的笑容与泪水。

他们曾因成绩而被唾骂，又因情怀的沉淀而被推上巅峰。

看来时间，永远都是足球的解毒剂。

哦对，当年出征世界杯之前，曾有领导问过米卢：

“你认为，国足能取得一个什么样的表现？”

米卢不假思索的回答到：

“不输的很难看就行……”

领导听完，一拍板：

“目标就定为进一球，拿一分，赢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