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丨一个巨骗的意外死亡

一起离奇的交通事故成为意大利近期的热点话题。

6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周日的罗马烈日当头，萨拉里亚大街车辆很少。这是一段笔直的道路，没有罗马市区常见的凹陷或坑洼。然而，一辆快速行驶的宝马摩托车突然失控，撞上墙壁以后立即爆燃。救援人员赶到时，摩托车和驾车男子的尸体都已被火焰吞噬了。

警方在第一时间宣布了死者可能是目前处于监视居住状态中的基金经理马西莫·博基奇奥，就是涉嫌诈骗了里皮父子、孔蒂兄弟、球员埃弗拉、沙拉维等人的巨骗。但由于死尸面目全非，就连亲属也无法辨认，需要DNA测试证实身份，警方直到周中才确认了这就是博基奇奥本人。

博基奇奥原本应该在6月20日因诈骗案出庭受审。一共有34名受害者起诉他，检察官认为他诈骗了至少3亿欧元。以博基奇奥的罪行，法庭完全有理由让他一直呆在监狱里，但他对法官承诺会归还受害者高达90%的本金，只是需要操作时间，因此得以监视居住，可以因健康目的每天出门两小时。

这场事故本身疑点重重，到底死者死于意外还是自杀？如果是自杀，有没有特别的背后原因？

博基奇奥身后的目击者对警方表示，事发时博基奇奥并没有任何刹车或突然转向避让障碍物等动作，而是直接冲着石墙而去，随即大火爆燃，人车俱焚。

到现在为止，警方收集的证据无法清晰显示事故原因，只有各种猜测。例如博基奇奥患有糖尿病，在血糖达到峰值时可导致意识丧失，但尸检并未立即提供有力证据。但更让人怀疑的是他为什么出现在离家很远的萨拉里亚大街，他的家人也对此表示不知情。

另一种猜测当然是他因为第二天要出庭接受审判压力重重，他的家人证实了他非常害怕、担心和紧张。然而，一个能够骗倒大批意大利名人的江洋巨骗，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心理抗压能力？意大利警方从死者家中收走了移动电话、电脑等物品，希望查证清楚是否存在他人唆使自杀的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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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基奇奥的死让孔蒂、里皮、沙拉维等受害者们失去了挽回大部分损失的希望。之前关于孔蒂受骗金额的数字传闻是3000万，而警方公布的是2400万，即孔蒂本人举报的金额，这不包括他兄弟受骗的部分。

这笔钱对于任何足球教练而言都不是小数。孔蒂很显然受到了这个骗局的干扰。他在之前两年为钱有多烦恼，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他太想要获得一份肥约尽快弥补损失，对目前的热刺帅位并不那么满意和满足，市场上有过“孔蒂接触巴黎圣日耳曼要价3000万年薪”的传闻也并不意外，不过当下没有任何足球豪门愿意在孔蒂身上进行类似的豪赌。

博基奇奥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为什么骗到了如此之多的公共人物？起诉他的只有34人，但警方认为受害者超过百人，已知的受害者除了足球教练、球员、经纪人，还有知名作家、牙医，甚至还有意大利驻英国大使特隆贝塔本人。

意大利首都罗马和英国首都伦敦是博基奇奥的两个重要基地。这位出生于1966年的“财税顾问”、“基金经理”所描述的很多个人履历并不一定和事实吻合，例如他说自己曾经担任汇丰银行高管，他的“基德曼投资公司”实际是汇丰控股，汇丰也依靠他的投资策略赚钱。

在说服沙拉维投资的过程中，博基奇奥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大数据算法专家。他的算法系统可以确保客户每天在股市上稳赚不亏。在说服一些其他客户的过程中，他又透露自己通过汇丰的关系拥有阿里巴巴和脸书的原始股优先权。

其实，任何骗子都可以编出类似的理由，上面这些说辞也算不上多么充满想象力。但为什么这些名人纷纷相信了博基奇奥？关键还在于博基奇奥是“圈内人”。他知道要想骗到足够多的名人，首先就需要频繁地在名人圈子里活动。

博基奇奥在罗马的一个活动据点是阿涅内赛艇会，这个多功能体育俱乐部在罗马就是一个名人交际场，在这里担任了20年主席的马拉戈后来成为了意大利奥委会主席，马拉戈本人也是一个善于和名流交际发展生意的人物，他依靠专卖豪车的车行发家。

所以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是，不少人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以后，首先不是去报警，而是找马拉戈了解情况，或者是请求马拉戈去打招呼。马拉戈对媒体说，他认识博基奇奥几乎有40年时间，从人际关系来说确实很好，他喜欢博基奇奥这个人，但他从来没有和博基奇奥有过经济往来，也绝对不会愿意把自己的钱交给他管理。

博基奇奥的公司其实是空壳子，一旦从客户那里骗到钱，他就立即在伦敦把钱转去加勒比海金融天堂。骗局最终告破，还需要感谢著名的“二愣子”孔蒂。他不像其他人一样私下找人了解情况，或者想和博基奇奥私了，而是去找英国警方报案，英国法官对孔蒂的请求表示认可，命令博基奇奥归还非法所得，并冻结了他在英国的资产。

案发以后，博基奇奥走上了一段潜逃之路，先后在迪拜、香港、新加坡和印尼等地出没，最后在印尼雅加达国际机场被捕。现在博基奇奥突然死亡，受害者们将只能瓜分他被扣押的资产，据称总计7000万欧元左右，但最终的处理会很复杂，按照过去此类案件的判决，并不排除最后被瓜分的总额甚至可能远远低于被扣押的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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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不少人会问，一个人拥有那么多钱，不投资存在银行里也不会被偷走，为什么要把如此大笔的收入交给一个明显不属于正常渠道的神秘投资者？难道仅仅就因为博基奇奥骗术高明？

当然不是这样，可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可以说博基奇奥这样的人物是意大利国内社会经济环境的必然产物。

意大利是西欧最腐败的国家，富人们都会挖空心思在灰色收入、未申报海外财产等项目上做文章，和国家税警之间就像猫捉老鼠的关系。以博基奇奥的阅历，他可以提前判断出一个人是否可能拥有大笔灰色收入或者海外藏富。以足球圈来说，他“猎捕”的里皮父子、孔蒂兄弟、沙拉维、经纪人帕斯托雷罗、巴斯克里尼全都是有过重要海外经历的人士。

如果不理解这一点，可以想想前些年的中超球队。很多俱乐部敢于大手笔签外籍教练和球员，其实是利用了支付外籍教练和球员薪水方面存在的诸多财税漏洞，而这些人也会尽力让自己的海外收入避开本国税务监管，不少人选择用第三国而非本国账户接收薪水。

博基奇奥瞄准的猎物也包括在意大利国内喜欢收藏“现金”的职业人士，例如牙医。在移动支付已经格外发达的今天，意大利很多地方仍然无法实现POS机付款，不少商家想法设法收取现金，然后通过不开发票等形式逃税。意大利政府近年多次推出过限制现金交易的措施，但屡屡失败，甚至不得不开倒车，把原来的最高不超过1000欧元提升到2000欧元。原因？一旦限制现金交易，意大利的经济活跃度就会受到打击......

如果博基奇奥活下来，他的审判中或许会流出一些让外界惊讶的名人财富细节，包括足球名人。然而，一把火现在烧光了一切......

本文作者：王勤伯

本文原载于第844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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