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奈德告别盐湖城，爵士前路在何方

斯奈德不在犹他干了，爵士出1000万留人，这个价格相当于球员的4000万档，可谓顶级礼遇，但斯奈德还是想多陪陪家人。虽然我并不能代入其中，我还是相信斯奈德真的不在乎钱，或者说，总有比多赚点更要紧的东西。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斯奈德的场边造型从FBI蜕变为越狱在逃，大约已经说明了一切。斯奈德在业界的口碑，让他成为了有选择权的少数人，既然有得选，也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目光都投向了米切尔，按爵士的传统，这个反应自然而然。“看什么？”“不是我！”“不关我事！”米切尔当然什么都不会说，就像斯奈德离开时一脸疲惫，也不会把矛头对准某个球员。如果你要在这个行业里混得长远，这是起码的缄默原则。但爵士的确有过越界的故事，戈贝尔在新闻发布会上摸来摸去，然后夺下犹他首冠，米切尔被感染，米切尔很生气。情绪会伴随身体的康复烟消云散，可有些不对付一旦表达出来，埋下的怨念种子总有生根发芽的时候。

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爵士经历了什么？

被掘金1-3翻盘，被无卡船翻盘，被缺少一半东契奇的独行侠搞定。吃屎体验，完成三连，足够炸出各种被压抑的不满。

犹他崩了，第一责任人是谁没那么重要，就像最彻底的分手通常不需要指摘对方的不是。爵士过去6年都打入了季后赛，常规赛百回合净胜分没有掉出过联盟前10，保底拥有季后赛中段班的实力，但从来没有连续赢过两轮系列赛，运气远不如建队局限性更大的开拓者。稳定原地踏步，一定比大起大落更消磨耐心，何况爵士每年都在补强，持续付出不见回报，必然带来怀疑的声音，不是彼此怀疑，就是自我怀疑。彼此怀疑让更衣室失去控制，而自我怀疑让球队方向也不再明确。

现在看，爵士从赛季初的高奏凯歌，到赛季中段急转直下，恐怕不只是英格尔斯报销，戈贝尔遭遇伤病那么简单。赛季末的那波5连败，戈贝尔参加了4场，米切尔悉数出席，并不能避免球队触发离奇的断电现象，这跟他们进攻效率联盟第1的数据形成了鲜明对比。斯奈德说，爵士需要新的声音继续进步，就像在说“爱也无法回答所有的问题”，已是一团乱麻，换人比彼此适应、理解更有效果。

如果爵士铁了心要散，细抠每一年的出局方式，也阻止不了这个结果。但爵士还是要散得更明白一些。米切尔进入联盟至今5个赛季，期间爵士还经历了转型。2019年，爵士在与火箭的系列赛中投出了26.3%的三分命中率，于是休假期放弃了卢比奥、费沃斯，引入康利、博扬，把1号位和4号位偏弱的投射拉满，成功构建了四射手阵容，成为联盟空间最好的球队之一。

然后，在季后赛中，反复遭遇当季最难防的五射手阵容。

这不是爵士最倒霉的地方。

2020年园区，博扬没打，康利生娃缺席两场，爵士首轮3-1领先被逆转，如果他们这两员新引入的猛将悉数出战，结局或许会不同。2021年，康利季后赛缺席了5场。2022年，康利的出勤终于没问题了，状态却一塌糊涂。爵士引入康利是想拔高上限，在季后赛有所作为的，但迄今为止，这笔投资都没有在走得更远这件事上帮到他们，而这几乎是戈贝尔-米切尔建队周期里，爵士成本和金额最大的一笔运作。

爵士从配置偏防守走向偏空间，还有其他方面的代价。18-19赛季，爵士场均传球310.7次，是联盟里有名的依靠多一次传球优化机会的战术型球队，而本赛季，这个数字掉到了266次。与此同时，爵士的进攻效率却比当时提升了不少，传球变少不反映进攻质量，而是风格变化，球员们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解决战斗，就不需要刻意追求某种比赛方式。

这暗示了另一件事——斯奈德可优化的部分变少了。2019年，爵士是一支死活投不进的球队，到了2022年，爵士是一支进或不进的球队。G6斯奈德画了一次完美的边线球战术，但博扬没能命中这记挽救赛季的三分球，作为斯奈德爵士生涯最后的努力，这很有象征意义。过去那支爵士，斯奈德可以拿卢比奥领防对手的外线第一核心，四号位摆的是协防价值更大的内线或锋线，难题在另一端要动更多脑筋，于是斯奈德让联盟看到了他的价值。现在刚好相反，进攻可以打得更简单了，但犹他的主攻手全权驾驭球队的能力也未至随心所欲。爵士外线要藏的后卫不是1个，最多的时候是3个，锋线基本不能协防，压力全都丢给了戈贝尔，又赶上这几年碰上的全射手阵容越来越准，防守也就越来越难做。

爵士折腾了这么多年，配置风格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都尝试过了。兼具两个极端优点的配置当然更好，可能投篮又能协防的高个前锋并不好找，要么溢价砸，要么自家选，想从市场上拿到可绝不容易。米切尔自己是个超矮的二号位，也没兴趣成长为一线领防大闸，那么好歹跟他搭配的后场要高一些，领防能力强一些，让对位资源不至于总是吃紧——必须拿前锋去领防一切，自然而然地削弱了锋线的协防能力。

可康利这个位置容易升级吗？

康利就快35岁了，季后赛出勤和状态没赶到一块过，以后这种情况会不会更加严重？他的合同并不算小，结合健康隐患与年龄，这份合同的卖相也就一般。米切尔也没强到不搭配控卫就能辐射全场的水平，英格尔斯离开后，爵士甚至没有个正经的替补控卫，而市场上几个大牌自由身控卫，恐怕也不会提出“送我去盐湖城，你们想个先签后换方案”这类讨论。爵士想要把康利变成更高的、对位能力更强的，最好还能投篮的控卫，怕是没那么容易，而这听起来就像又念起了前任的好。

所以，很能理解为何大家都在说交易戈贝尔，内部矛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过去几年，核心之外的配角都折腾过一遍了，从一个极端试到了另一个极端，季后赛依然没有突破。以爵士的球市定位和手头资源储备，继续折腾也只是调换风格，相当于拆东墙补西墙。想有些实质性改变，怕是得触碰一下建队根本。更年轻的外线进攻核心，通常比更年长、合同更大的内线防守核心吸金，趁着戈贝尔的卖相还算好，动他或许是解开珍珑棋局的关键一步。

可是，真的能解开珍珑棋局吗？

事到如今，不需要太多解释，大家应该都清楚，戈贝尔之于爵士的意义如何。过去6年，爵士均打入季后赛，戈贝尔的正负值是+5.4分，+6.1分，+4.7分，+4.3分，+10.3分，+6.3分，分别排在队内第1，第1，第3，第1，第2，第1。这期间戈贝尔出战了484场比赛，胜率63.4%，缺席了70场比赛，缺阵时爵士胜率38.6%。戈贝尔之于爵士战绩的保底作用明显，这一点，不论是管理层还是球迷都不该怀疑。

另一个事实是，爵士几乎不可能用戈贝尔的合同做一笔向上交易，那个层级的球星去哪可不是小事，你很难想象他们会把犹他看做是理想的下一站。能想到的，戈贝尔换来的级别最接近的球星大约是西亚卡姆——猛龙需要中锋，同时锋线富余——这也挺好。但西亚卡姆不是自带防守体系的家伙，围绕米切尔和他建队，爵士还得再动一番脑筋。

很大可能是，爵士在戈贝尔交易中收获一份，全明星门口或门外的优质配角+潜力不错的年轻配角+选秀权的组合包裹，不同球队给出的侧重不同，但整钱换零是必然。换句话说，犹他牺牲了他们的防守上限，换来的是深度提升，之后再整合资源，围绕米切尔探索出一条新的路线，而这条路线上最强的球星，很可能就是米切尔本人——一支以米切尔为第一球星，拥有多个优质配角的球队，他们能在季后赛走多远？

凯尔特人在打总决赛，2比1领先金州勇士，这大约是这条路线上完美的愿景。但米切尔跟一阵塔图姆显然还差着层级，而凯尔特人凑齐手上的全紫套牌，花掉的时间比米切尔迄今的NBA生涯还漫长。让我们看看，犹他爵士还有多少时间朝这个方向努力？爵士在续约米切尔时给了他球员选项，所以，在新版爵士打完首个赛季之后，距离米切尔跳出合同还剩下两年，这个时间，足够开启儿梦纽的话题了。

你很难相信送走戈贝尔的爵士，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突破他们之前无法突破的极限，甚至维持有戈贝尔时代的常规赛稳定也不容易——戈贝尔或许卡住了爵士上限，可他力保住了爵士下限，但没人在乎每顿饭的馒头是怎么来的，人们只会抱怨为何我不能顿顿吃上红烧肉。

6年原地踏步之后——这次没有了戈贝尔，还是不行——任何姿势的磨练都不能修成正果，一眼望去，犹他物是人非，米切尔去纽约也就更没了遗憾。当然，这个过程中犹他不会有什么实质损失，只要不过度透支未来，他们不过是再换一波人，把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而他们从老板到管理层，本就已经不再是同一波人了。

旧时光，爵士乐，一个慵懒的下午，跟一段坚持不下去的旅途。挫败与矛盾交织，斯奈德，戈贝尔，米切尔，谁的离开都不会是偶然，估摸着也只是时间顺序与方式的问题。人总会迷恋未知，尽管计算或然率会发现，未知通常并不好于已知，可一眼到头的日子催动不起荷尔蒙的波澜，如果明天是新的，那么，最好一切都是新的。时代发展的特征就是丢弃耐心，把不陌生的往事加速重演，而正在上演的总决赛，某种意义上又是对耐心最厚实的嘉奖。犹他曾是最有耐心的球队，也是被耐心消遣得最彻底的球队，这很悲剧，也很真实。